Jo与未建成的方舟

Wishing you were somehow here again.

一生有你(燕列)

(这个短打比冬天是重生的季节还要古早了,早到还不怎么玩lof,只在空间发过一次。跟冬天是重生的季节一样也是手机上码的,所以标点可能会有点bug。太久远了真的…我自己看了一遍,都能当粮啃了。)

 

那个眉目中有几分古典的女人经营着自己小小的生意已经五年之久。

客人从来都不多,在旁人眼里,这间茶书屋能够长久地存在于这样好的地段简直是一个奇迹。会有怀旧爱清净的人在这里一连坐上好几个小时,但常客也不过那样几个,一盏清茗一本旧书也赚不出什么。倒是背包在城里游玩的外国友人更会照顾她的生意,买上一两包茶叶就当作是尝鲜,不过也只是偶尔的事。

熟客们都称她燕子,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再知道她的本名了。

她年纪大概二十八九,面容保养得极好,淡妆相衬便更加灵动;有个哥哥,似乎背景十分富裕,看起来却是比她更加年轻的面庞,似乎还除此之外还余着几个手足在天南地北。她尚未婚配,也未曾有过什么要相许终生的对象,却也没人见过她家里人催促。

她是古城茶书屋里的燕子,那个似乎只应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

 

那个有着松石绿色双眸的漂亮女孩儿才刚刚来到这个国度。

她同她的国家里大多数同龄的孩子们一样来到外国念大学。只不过和她的朋友们不同的是,她规避了大多数人选择的邻国,将这个沉积着几千年历史的国度定为了终点。

她的父母和兄长都希望她能在瑞士上学甚至定居,让这个被收养的女孩儿在新的家人面前更自然些。然而她却只是改了姓,带着诺拉.茨温利这个名字来到了中国。

她并不是不喜欢新的家庭,尤其是那位对她关怀备至的兄长。她只是喜欢自己的国度,舍近求远不过是为了念完书还能回到列.支.敦.士.登去。养父母都是在她的国家工作,说起来她和他们也不过是不住在一起罢了。

她是阿尔卑斯山脚下的少女,从童话中踏出来的女孩儿面对着真实的世界,却固执地不想接受。

 

那个女孩儿第一次来店里的时候,燕子本以为她同其他金发碧眼的异域来客一样只是个瞧瞧新鲜的过路人,女孩在茶书屋坐过几个下午之后她也不过是感叹着这一位假期可真长。直到那个下午结束之后她似乎还有些怯生生地走到柜台前问她能不能辅导自己中文,燕子才意识到这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女孩儿实际是新来的留学生。

她是她店里第一个不是黑发黑瞳的常客。本地人看见这么一个女孩在茶书屋里长时间地坐着,往往觉得是个新奇的风景,而她却只是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或是慢慢地翻着一本中文的书,或是在带来的笔记本电脑上敲打着给家人的邮件。

诺拉.茨温利,这个名字是燕子从她邮件的落款上看来的。满篇的德文里,几乎只有这个名字是她看得懂的。

燕子教诺拉中文,诺拉也就自然而然地成了她店里的翻译。她见过她用英语、法语和德语向来买茶叶的外国游客推荐,似乎每一种语言都说得极为流利,为此她困惑过她的国籍。但燕子没有问过,或许是觉得不需要纠结于这样的事情,又或许是隐约觉得这个女孩儿想给自己留一点隐私。她知道她的故国是在第一年的圣诞节后,诺拉从自己的家乡带回一本精致的集邮年册作为礼物送给燕子。“Fürstentum Liechtenstein”,这是那些邮票上写着的国名。

 

等到腊月三十下午,燕子的家里人开车来接她回家张罗年夜饭。扑克脸的少年把车停在门口,等着自家姐姐锁好茶书屋的门上车。上好了锁,回头却见着似乎是刚刚度假归来、还拖着旅行箱的女孩儿向这边走来,她敲了敲弟弟的车窗,交代了一句:“等等诺拉吧。”

圣诞假期归来的女孩儿就这样跟着他们一起回到家里过他们的节日。诺拉还是头回看见燕子的家人,三十那天还只是一个哥哥、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到初一以后便又陆续地来了好多。她从不曾见过这样复杂的亲属关系,干脆将他们全都分成两类:一类是燕子和三十那天的那几个人,那是一母所生的兄弟姐妹;剩下的便是不管怎样反正是有血缘的人了。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团圆”,在养父母的家里也不曾有过。

三十晚上,一家人都围在茶几边上对着同一台电视机。王耀和王濠镜帮着燕子包饺子,一边儿上王嘉龙和王晓梅各自拿着手机不知看着些什么。燕子手把手地教诺拉摆弄面皮和馅料,诺拉学得却也极快,虽然功夫并不怎么能让人恭维,却也算是包得出来可以称之为“饺子”的东西了。她还第一次听说了燕子的本名,春燕,春天的燕子,王春燕。

诺拉至今还清楚地记得那天《难忘今宵》还没开始的时候,王晓梅突然捧着手机喊了出来:“嘉龙!Mike和James结婚了你怎么不告诉我!”被提及名字的王嘉龙淡淡地“嗯”了一声,依旧专心地看着手里iPhone的屏幕。

“Mike和James?嘉龙上次的合作人么?”王耀随口问道,“原来是一对恋人。”

听到这里,诺拉才反应过来那是两个男名。一时间呆愣在那里不知该作何反应。她自幼就被教导同性之间是不存在爱情的,犯下那样的罪恶会被上帝摈弃。她偶尔倒也会想想这样是不是对那个特殊群体的过分排挤,但不过是想想而已,虔诚的信仰总还是会胜过内心的同情。倒不如说,她从不知道对于这样的事情应该站在怎样的立场上。

于是王晓梅的嬉笑、王嘉龙的沉默,甚至电视上盛会的尾声似乎都淡了下去,而她独处在这画面之外,一言不发。追随上帝的呼声和渴求开明的思想第一次在她脑海里有了这样大的冲突,难分胜负。她隐约感觉得到自己心里似是有什么新生的情感兴起了,却不知其为何物。

王春燕的情况和诺拉差不了多少。她和王耀他们不同,自小是家里那些念旧的老人养大的,思维比起几个手足更要古典许多。她会执着于旧事旧物,偏爱老一辈会更加喜爱的传统,同样也难以接受旧观念所排斥的事物。王晓梅每每提起身边那些同性相爱的朋友,她常常只是付之一笑,都不曾细想。然而这一次,却莫名地觉得难以不在意,甚至连那坚守了许久的想法都有些微微动摇。这样的事情,是说不出原因的。

未曾让人察觉得到的是,对于诺拉和燕子来说,这个原因是一样的。

 

之后的一年也如从前一样平淡。燕子依旧经营着茶书屋,而诺拉也依旧几乎是每日到访。

茶书屋的书架上添了几本德语的书。王嘉龙去了趟英国,捞了不小的一桶金;似乎也谈了恋爱,女朋友还没给家里人见过。王晓梅订婚了,对方是个挺老实的福.建人;茶书屋关了几天门,全家都忙活着婚礼的事。家里长辈给燕子物色了对象,见了几次面,没有什么结果。诺拉的兄长来看过她一次;她有了几个追求者,但似乎她的兄长都不满意,也就一一都拒绝了过去。

瓦修.茨温利---诺拉这位因收养关系而空得的兄长是个很典型的瑞.士人,生得也颇为俊朗,眉宇间甚至与诺拉有几分相像。倘若燕子不是早就听过诺拉与茨温利家间的因缘,只怕是要把他们当成孖生的兄妹。也正是直至与瓦修见过,她一直以为诺拉是没有什么倾慕的对象的。

茨温利兄妹之间的关照让被诺拉拉来做向导的燕子多多少少感觉有点不舒服,而这样的感受却是全无来源的。她有些许觉得自己是让那所谓的第二原罪给侵蚀了。可究其根本来,又有什么可妒忌的呢?

如是的心理在后来王晓梅拜访时被燕子一一吐露给她了,后者则是饶有兴趣地托腮听完,仿佛是个小几岁八卦少女似的,全无已嫁了人的样子。等燕子一口气说完,她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地开始发问:“燕姐是喜欢上诺拉的哥哥了嘛?”

回答当然是否定的。仅见过一两面的人罢了,哪有那么大可能性一见钟情的。

“那么诺拉呢?”

燕子语塞。她倒不是没想到王晓梅会提出这样的可能性,毕竟她从前便是热衷于此的;她只是不曾想过要考虑这样的问题罢了。

见她不语,王晓梅补道:“如果有那样的情感,就一定要正视它的!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啦。”

燕子于是趴到桌上,抬眼看着王晓梅发亮的眼睛:“你怎么总是往这样的方面想……”

“还能有怎样的方面啊!”

她的话倒也并非没有道理。的确,还能有怎样的方面呢?燕子很清楚自己对诺拉的情感是与对一般朋友不同的,却从没主动地往王晓梅最青睐的这个方面上想过。于是她心中终于有那么一点确定了,或许她是有一点喜欢诺拉的。

然而不容这样的想法被进一步确认下来,急促远离去的脚步声已把一切都打断了。燕子打开房门时,看见的是客厅里的王耀和正要跟去的瓦修,两个人都是一脸的困惑。

瓦修即刻便跟去了。听王耀一说,才知道是茨温利兄妹过来拜访,出于礼貌便没让他去叫内屋里正说着体己话的燕子和王晓梅。诺拉是去取先前忘在这里的东西的,却不知为何突然跑了出去。

“她该是听见了什么吧。”王晓梅的语气破天荒地有点沉了。于是燕子便不由分说地去找,把王耀王晓梅兄妹俩留在家里大眼瞪小眼。

她找到诺拉的地方是后者每周做礼拜的天主教堂。瓦修已先一步到了,这位看起来不大好交往的瑞.士人极温柔地抱着自己的妹妹,而后者在他怀里睡着。

“她在里面忏悔,出来之后没一会儿就哭着睡着了。”她的兄长是这么解释的---至少在燕子能够听懂的部分里,并没有提及她忏悔的内容,“吾辈带她去暂时安顿一下,过一阵子我们回去。”

燕子没有追问什么,隐约地她也觉得自己没有资格再管这些事情。但她并没有洒脱到波澜不惊的地步,好看的脸上可以清晰地看见愁容。

“带她回去原本就是我此行的计划。我准备了戒指,但恐怕只能在回程的飞机上给她了。”他这么补充道,“谢谢你对吾辈妹妹的照顾,请别自责。”

 

燕子再见到诺拉是在几天后。暂停营业的茶书屋的门被金色短发的女孩子打开,茶书屋里放着那首燕子最喜欢的歌。

“我……我也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觉得有必要过来一趟。”她抿了抿唇,声音软极了,“在离开这里之前。”

“什么……什么时候走?”

“今天晚上。”

“还回来吗?”

“父亲母亲在瑞.士帮我安排好了大学,之后……大概我的之后就与这里没有太大联系了。”

燕子只觉得茶书屋的背景音乐在耳朵里都渐渐模糊了。说起来是该解释清楚,给她一个交代的,可却又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怎样表达。她皱了皱眉,终于这样不知所云地问道:“你想听吗?那些话。”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诺拉回答。

“说起来可避不了落入俗套了。”

“我知道。”

“那么……你呢?”

“我信仰上帝,燕子。就算不是这样……”

燕子无言以对,她能做的只是看着诺拉涨红了脸陈述着种种借口,然后转身离开。她自己可以因为王晓梅的话把一切想明白,但诺拉不行---她做不出背叛上帝的事情,无论心动与否。

茶书屋的背景音乐依旧悦耳。那首歌的歌词和爱尔兰诗人叶芝“唯独一人爱慕你朝圣者的心,爱你变化的面容所带的忧戚 ”有几分异曲同工---那个好听的声音在唱着:“多少人曾爱过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

谁又知几天前狭小的忏悔室里曾有个少女低声忏悔。

她说:“万能的上帝,我有罪。我从不清楚爱情的定义,但如果我如今已然明白,那么我想我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我爱上了一位女性。”

 

十年的时间并没有将茶书屋改变多少。燕子找到了一个一起生活的人,依旧经营着安静的店面。她一向是这样,不愿意弄出太大的变化来。

也是店里放着那首歌的时候,金色短发的孩子摇摇晃晃地走了进来。漂亮的小女孩子抬起头看着柜台边的燕子:“Tag.”

燕子也笑着回她:“Guten Tag.”

紧接着,便有个同样留着金色短发的外国男人走进来,抱起那个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女孩儿。他说了句德文的抱歉,抬起头来。

那双翠绿色的眸子还在燕子的记忆中。她眼前所见的并没有什么别人,而是瓦修.茨温利。

店外传来女子的呼唤声,那一定便是孩子的妈妈了。对于燕子来说,这个声音远比眼前的面庞熟悉得多。

瓦修对她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一时间她却不知道还想什么。戏剧性地来讲,此刻她应该落泪,不是泣不成声也该是啜泣一会儿。然而在轻快的音乐和古色古香的茶书屋里,她却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多少人曾爱过你年轻时的容颜,可知谁愿承受岁月无情的变迁。多少人曾在你生命中来了又还,可知一生有你我都陪在你身边。

只不过成不了彼此那个一生有你的人罢了。

没什么可遗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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